法的天平在民心
——记紫阳县洄水镇人民法庭庭长伍贤畅
记者 张思成 张俊 谭西 熊锋
10月28日,星期六。伍贤畅坐在自己位于紫阳县洄水镇街道的办公室里。一缕斜阳照在门口“人民法庭” 四个大字上,为离县城60多公里的深山寒秋增添了些许暖意。办公室斜对面,就是法庭审理大厅。
虽然这是临近几个乡镇唯一的法庭,但更多的时候,它是空着的。庭长伍贤畅,在26年的基层法官生涯中,已经习惯了把庭审场所从办公大楼搬到山野农舍和田间地头。他说,没得办法,这就是山区乡镇法庭的特殊之处。
其实并不一定非得这么特殊,是伍贤畅这个庭长爱给群众搞“特殊化”。他说,法的天平在民心,当了这个庭长,就得一碗水端平,以最小的代价,真心实意地给群众解决问题。不然,要你这个庭长干嘛?
伍贤畅把自己看得很轻,但辖区的群众不这么认为。时间一长,他们感受到了伍贤畅的好,同时在心里掂出了这个庭长的分量——一种对于乡村安定的,必不可少的力量。
在基层就得磨破嘴跑断腿
每一次调解审理都是一场“内力”展示
就在前几天,伍贤畅还处理了一起比较棘手的纠纷。
紫阳县界岭镇麻园村三组村妇陈某,邀请亲戚洪某数人在家吃过午饭后,跑到楼上往下掀柴火,洪某就在楼下帮忙锯。没想到掀第二根时,洪某媳妇抱着年幼的外孙女从楼下经过,木棒恰好打到孩子头上,孩子不幸身亡。
死者家属情绪相当激动,要求赔偿60万元。多方做工作,就是谈不下来。刚从洄水到县上开会的伍贤畅得知后,10月26日大清早就开车往界岭跑。“事情归事情,咱们先埋人,老这样放着不得行。”处理过多起类似案子的伍贤畅知道,只要死者还没入土,不安全隐患就一直存在。他把意外过失致人死亡的法律政策讲明白,说明陈某该负哪些责任,又来做死者家属的工作。“我给他们说,你们明知道楼上在甩柴,孩子外公还在帮忙锯,确实是监护责任没尽到。人没了,入土为安,剩下的事该咋处理就咋处理。”善于做外围工作的伍贤畅,还把双方家族召集到一起,让大家都来说一说。
从下午两点到晚上七点,伍贤畅就没住过嘴,轮番讲政策、开导、劝解,最终洪某一方出具谅解书,经法庭和公安部门沟通,以对陈某取保候审一年,死亡赔偿金10万元作了了结。就这伍贤畅还不放心,跟家属一起打着火把,把死者送到坡上埋了,一直忙到半夜十二点才结束。
在农村发生的各种案件中,邻里纠纷和家庭纠纷占了绝大多数。如何让事情尽快平息,让双方心服口服,不让小事演变成大案,时时考验着伍贤畅这个庭长的能力和水平。2013年处理的一桩案子,让他至今记忆深刻。
那一年,洄水中学的吴老师,在镇计生服务站看政策宣传栏时,住计生站隔壁的李某在自家楼上吆喝猫,猫撞到石棉瓦上堆放的砖头,掉下来刚好砸到吴老师的头,血流如注。
吴老师在医院住了两个月,花了好几万,而且至今留有后遗症。吴老师提出二十多万元的赔偿,李某不同意。伍贤畅先去调解了几次,将赔偿从十二万讲到十万,李某还是不肯。起诉到法院后,伍贤畅看正面调解不行,先后找了李某的大伯子、老公和两个孩子,说服工作前后做了半个月。
在给李某做工作的同时,伍贤畅也忙着给吴老师疏解,建议他放弃误工赔偿,主张医保报销后的自付部分和精神补偿就可以了。“两边我都上门跑了无数趟,吴老师这边给他做了很多工作。我说如果给你判的数字大,她又赔不起,一纸空文有啥用?我还专门把李某请到法庭来,放了些类似的案例片给她看,让她知前后拖了两个多月,这边沟通完了再去那边,终于通过调解解决了问题,李某支付赔偿金4万多元。“如果直接判就很恼火,吴老师是城市居民,误工费和伤残等级都比较高,光伤残等级赔偿就得十几万。真那样的话,一方得不到实际赔偿,另一方一辈子都不得轻松。”伍贤畅说。
在基层当法官,就是跑路磨嘴皮子,但这样的嘴皮子也不是谁都会磨的。伍贤畅说,他最开始也是害羞得话都说不出几句,之后才慢慢地跟着学。在农村办案,如果当地的风俗民情不了解,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。遇到啥事说啥话,都有讲究和分寸。特别是现在农村人的法律意识强了,但又不太懂,你不处理到位,啥事都有可能发生。只要事情能圆满解决,多跑几趟没得啥。
群众相信才站得住脚
一个好法官最主要的是责任感
当法官听起来风光,其实并不轻松。不像县城及周边都是举证办案,法官只要坐着判就行了。乡镇的案子,不去多跑一跑,多查一查,还真办不好。
伍贤畅所在的洄水法庭,连他在内一般只有2名干警。而能到法庭来起诉的,都是拖了很久还没有理顺的案子,有着相当的难度。“农村的事没别的,一旦出现就要及时处理,等久了很容易引起恶性事件。”按照要求,疑难案件的审结时限是半年,走简易程序的3个月,经伍贤畅处理的案子,平均结案都在30多天,有些属简易程序的当时就处理了。
伍贤畅办案有一个特点,能调解的尽量调解,调解不了的才判。伍贤畅说,乡镇的案子一般标的都很小,一两万的案子你还让他举证,他做不了。随便请个律师,费用就得三四千,到时这个也会算到成本里头,双方就难得轻易达成谅解。“虽然我是法官,但我一直主张他们不要闹到开庭。判决很容易引起上访、缠访、闹访,在我们办过的案子中,目前还没有上访的。”
“责任”两个字,伍贤畅是时刻印在脑子里的。在他看来,一个好法官最要紧的就是责任感。案子来了,他会及时安排告知到位,主动去办。在洄水法庭,伍贤畅一年经手大概120件左右的案子,其中80%都需要下乡。下乡是伍贤畅最常用的办案手段,“有些案子需要举证,但山区群众举证不规范,事实又存在,只能靠法官出面实地查看,不然就不能深入了解,说服不了当事人。况且你让他到这儿来吧,他还怕生。到村里跟村干部一起大家沟通,群众才相信你。”
伍贤畅的时间,都花在了这弯弯绕绕的山路上。山里人白天都在外干活,只有晚上才能找得到人。有些边远山区车只能开到村委会,接下来就得靠包摩的和船,但仍是走路的时候多。在伍贤畅的记忆中,最远的一个有90多里,单趟都花了五六个小时。
每年的冬腊月间,是伍贤畅最忙的时候。农村外出务工的多,这个时间段都会集中回来。案子如果不及时处理,一耽搁又是一年。2015年正月,最多的一天伍贤畅接了8个案子,从早上8点一直忙到晚上。为了一个返还债务的案子,他又连夜去了岚皋的官元镇,半夜才回办公室。没日没夜,没有正常节假日是伍贤畅的常态,有时上午还在蒿坪法庭,下午就到了距离几小时车程的洄水。
对伍贤畅这个人,洄水居民的评价都很正面。62岁的叶道前在洄水社区当党支部书记20多年,也是洄水法庭的陪审员,跟伍贤畅打交道的时候不少。
“他办的很多案子我都参加过。这个人不错,对工作认真,案子从来不拖。”叶道前说,伍贤畅口才好,说服人那是相当有经验的。一个案子如果当庭调解不下来,他就私下做工作。如果还不行,他就了解双方的社会关系,通过旁人来做工作,一直到事情办好为止。“他这个人办法多,只要能调解的都不开庭,减轻当事人负担。哪怕之前交了诉讼费,只要中间能调得下来的,他宁愿把诉讼费退了。一些贫困户的诉讼费,伍贤畅还主动建议他们开个村上的证明来,减免或减半。
在洄水人看来,伍贤畅最大的好处,就是一般都自己开车上门调解或开庭,基本不用他们跑路。伍贤畅的心意大家也懂,生怕他们花了时间和路费。
事情必须做在前头
既把自己摆正,也不让当事人走弯路
1991年从安康农校毕业后,一头扎进司法队伍,从法院书记员、助理审判员、审判员到法庭庭长,伍贤畅已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26年。随着司法体制改革的推进,今年他又成了紫阳县人民法院第二团队负责人,负责洄水、洞河、界岭、蒿坪、双安、汉城6个乡镇的案件审理工作。
当法官的时间越久,伍贤畅就越小心谨慎。2010年审理过的一个毛坝的案子,成了他心头的痛。一辆车把房子撞了个洞,双方为了赔偿问题扯不清。鉴定费各花了四五万,结果最后鉴定损失只有几千块。“我一想起这个事,心里就不好受。虽然判得没有任何问题,但给双方都造成了很大损失。我以后就更加小心,当法官既要把自己摆正,也不能让当事人走弯路。”
所以在处理徐灵芝的案子时,伍贤畅花的心思格外多。徐灵芝是洄水镇上的居民,2015年3月9日邻居家办丧事时,爆竹冲到徐灵芝八楼的家里引发火灾,她刚花费十一二万装修好还没来得及入住的新房,被烧了个精光。
跟邻居数度交涉,都没有得到一个稳妥的解决方案。找人说和、找居委会调解、司法调解,前前后后折腾了无数次,还是没有解决。万般无奈的徐灵芝,选择了上法庭。“伍庭长到我们家去了好多次,开了一次庭,也没调解下来。他又私下找我们,对方家里也去了不少,一直到2016年夏天才了结,最后给我们赔了五万六。”
这个结果最初徐灵芝两口子并不满意,但一年多之后他们缓过神来了。“现在想想,伍庭长说的还是有道理。我们两口子开药店做生意,老跑这个事也不是办法。都是隔壁邻舍的,闹得太僵了也不好。”徐灵芝说。
当法官不容易,被误解、谩骂是常事。有时去当事人家里送达法律文书,人家面都不见,隔着门骂伍贤畅徇私枉法、行贿受贿。对这个问题,他其实早就有清醒的认识。
“我们这个工作,只要你愿意,天天喊你吃饭的都有,但我不得去。一般人卷进案子本就不舒服,你还拿他的,他更想不过!我一个月基本工资加上各种补助好几千块,足够用了,人家送你的那点揣着有啥用?”
在叶道前看来,这是伍贤畅的一大特长。“当事人任有一方,不管势力再大再有钱,也不管是处理之前还是处理之后,喊他吃饭他是不吃的。平时找他说情的也多,但他会处事,把话说得圆范,让你心服口服。反正他那一点点真的卡得好。”
农民出身的伍贤畅,看多了山里人的不易。“遇到纠纷你不早点给他们化解,只会让他们更难受。”在熟知伍贤畅的洄水派出所所长王君看来,虽然他的职务是法庭庭长,但做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职责本身。像征地拆迁类的很多纠纷,哪怕还没到法庭这一步,伍贤畅总是主动介入,把矛盾消灭在萌芽状态。“他确实站在群众的角度想问题,一般情况下你不起诉我不受理,但他总是把事情做在前头。主动介入后他的办案成本并没有降低,但引发群体事件和恶性案件的风险和几率却大大减少,这是他最难得的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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